他急得满头大汗,乔言心却像好玩似的,把头摇成拨浪鼓,笑嘻嘻地指着温竹卿。
“我要姐姐,我要姐姐!”
她心里一紧,抬头发现周围全是劝她当人肉垫子的好事者。
这些人只是无知,可清楚她情况的沈昼,竟也跟着劝她。
“言心是孕妇,你就当是为了我。哄哄她行吗?”
血气一下冲到头顶。
“难道独她一人怀孕才算怀孕?难道我就不是孕妇?难道我肚子里三个月大的孩子不是你的骨肉!”
她一眨不眨地瞪他,试图从他眼底找到一丝温情。
可他非但没有一丁点不忍,反而像从来不认识她一样,急声训斥。
“你迁就下她一下又不会怎样,做做样子而已,反正你身体好,就算真伤到,第二天也能活蹦乱跳。”
她哑然失笑,满眼失望地往后退,没想到让她爱了十多年的男人,竟是如此的荒唐又可笑。
这时屋顶的乔言心脚下打滑,竟直挺挺地滚下屋檐。
她被一股蛮横的力量推着,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倒。
以为这股力量来自路人,却在回头望到推她的沈昼时,喉间一哽,一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。
自高处坠落的陶瓷罐子砸在一个柔软处,发出“咚——”的沉重闷响。
光听着声音都觉得疼,更何况生生被罐子砸中小腹的温竹卿。
她痛得蜷成一团,身下全是触目惊心的血水,有从身上流下的、从被砸烂的肚皮上流出的,还有从双腿间涌出的……
她捂着血淋淋的肚子,连嚎哭的力气都没有。
可一抬头,却发现沈昼连看都没看她一眼,就朝摔在软垫上的乔言心狂奔而去。
鼻尖一酸,几乎是忍着喉头的酸涩咽了下去。
“医生!护士!快来救救言心,她快不行了!”
他抱着毫发无损的乔言心,将医院最好的机械和人手都倾斜给乔言心,全然忘了温竹卿的存在。
连路人都看不下去。
“沈先生,您的未婚妻受伤更严重,好像连孩子都快保不住了。”
却被他听都不听地怒声驳斥。
“管她做什么,她身体好得很。”
“所有人都不许走,务必要保证言心醒来时毫发无损,否则一个都别想好过。”
第4章
隔壁手术室内,她心如死灰地听着。
只觉得话像是带着尖锐的钩子,一句一句往她心里钻,钻得她鲜血淋漓,连心尖都在颤。
空洞地睁着眼睛,任由麻药推进身体,也许这样就能解脱了吧。
可半梦半醒中,却听见护士带着哭腔的声音。
“怎么办,沈先生不肯将最后的1000cc血给温小姐先用,说担心跳楼那位再想不开,务必要保证那位的一切资源充足。”
医生忿忿。
“你没跟他说温小姐大出血,快撑不住了吗?”
“说了呀,我还说温小姐是您的未婚妻,您怎么可以见死不救。”“可沈先生却说,什么未婚妻,那只是他亡兄冥婚的遗孀,一个本来就该死的人,怎能跟他的言心相提并论。”
眼眶酸酸的,有什么冰冷的液体顺着眼尾汹涌流出,是泪吗?
不,是血,是恨,是她大梦一场的虚妄。
不知过了多久,温竹卿醒了过来,感受到下腹钻心的刺痛,才意识到昏迷中发生的一切竟都不是梦。
——她倒宁愿死了,起码这样就能解脱了。
愣神间,一只大手搭在她肩上,熟悉的气息逼近,还伴着他低沉的嗓音。
“醒了怎么也不告诉我,害我好一阵担心。”
担心?
以前听见这个词,她会感动得热泪盈眶,如今却只觉得讽刺。
这样担心,却能在生死关头将她弃如敝屣,口口声声紧张,竟连优先给她用血都做不到。
他的关心,还真是虚伪。
她挣开束缚,将头偏到一边,用力时扯到伤口,憋出一串低咳。
他赶紧俯身轻拍她的背,若有似无地哄了句:
“放心,你受了这么多苦,我不会怪你没保住孩子的。”
分明是他亲手推的他,亲手让孩子死于非命,他怎么还能做到如此平静地倒打一耙!
她咳得更厉害,脸色涨红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,他却振振有词。
“没关系的,只是一个孩子而已,以后你想要,我们随时都可以再要。”
温竹卿再也忍不住,抓起桌上的水杯砸了过去。
“你……你……滚!”
喉咙干涩难忍,可此刻的她,却近乎歇斯底里。
“你根本不懂,那不只是孩子,那是我的心!是你亲手毁了它。”
她本来已经安排好了一切,可以让孩子体面、祥和地离开,可以安静地结束这一切。
可现在呢?
现在她的孩子被砸成了无数碎片,像一滩烂泥般被取出来,连一个完整的尸首都没有!
那样小小的一个血团,孤零零地躺在那,连喊疼的机会都没有,就彻底离开了这个世界。
她甚至不敢想,孩子会有多疼,午夜梦回,耳旁全是孩子哭着喊疼的求救声。
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,竟想几句话就轻飘飘地揭过。
那不能够!
沈昼被突如其来的茶杯惊得后退一步,盯着她失了耐心,声音又冷又硬。
“你只是失去了一个孩子,可言心摔碎的罐子承载了她所有美好,她失去的是她的整个童年啊!”
“你保不住孩子,也接不住罐子,我都不怪你了,还想怎样。”
他说得理所应当,她却心如刀绞。
她失去了一个孩子,却比不上乔言心摔碎的罐子。
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生命,活生生的人啊,在他眼里,竟连个破罐子都不如。
难道不被爱,就活该连存在的权利都被剥夺吗?
她笑声凄厉,靠在墙上,眼泪都流出来了。
“沈昼,你没有心。”
嘶哑的声音让他忍不住拧眉,从他眼底,她居然诡异地看出了心疼。
下一秒,她突然抓起他的手臂狠狠咬了下去,势必也要让他尝尝这锥心之痛。
可乔言心却尖叫着冲进来踢开她。
“竹卿姐,你好像只母猩猩啊,我们不用花钱去动物园就能看到,可真棒呀。”
第5章
对方故意瞅准了她的伤口踢,新伤加旧痛,她疼得蜷成一团。
而从小受她资助,最后却恩将仇报、反咬她一口的乔言心,却指着她两股间流下的鲜血,像被刺激到一样,缩在桌子下抱头尖叫。
“别打我别打我!求求你了竹卿姐,别再打我了,你要造谣你要拍照片,你要干什么我都配合你的,我只求你别打了。”
“啊!好疼——”
沈昼刚要上前扶温竹卿的手,被乔言心两句话堵住,僵在原地。
收回手,握紧,语气森然。
“道歉。”
温竹卿抬头,不可思议地看着他。
“我?道歉?”
“是你诬陷她是外围,才害得她精神失常,如今又毁了她的童年,难道不该道歉吗?”
她凄然一笑。
“沈昼,还要我说多少次你才肯相信,我从未诬陷过她。”
可她推心置腹的话,换来的却是他语气严厉的质问。
“不是你,那那些照片是她自己拍的,造谣也是她自己造的,还有她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,难道也是她自己造成的?”
“还是说言心把自己毁了,竟然只是为了诬陷你?”
她嚅嗫着唇,想说是,可他却痛心疾首地盯着她。
“竹卿,做错了事愿意改就是好女孩,可是死不承认,还撒谎,就不行了。”
喉咙像是被钝刀一下下搅动,有种难以言喻的痛。
明明她什么都没做,明明被毁掉孩子,被踢得痛不欲生的是她,可为什么到头来被要求道歉的不是乔言心,反而是她这个受害者。
她只是想为惨死的孩子讨句公道话,难道这也不行吗!
“昼哥哥,言心什么都没有了,言心只有你,别丢下我一个人好吗?”
乔言心拉着沈昼的衣角,可伶兮兮地撒娇。
沈昼也摇头附和。
“竹卿,你什么都有了,就不要再跟言心争。大度一点,别再为难她了好吗?”
“多说无益,你好好反省吧。”
他抱着乔言心闷头往外走,没看到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的人,正在他看不见的角度,朝温竹卿扬起胜利般得逞的笑。
温竹卿笑得身子直抖,却有什么从指尖滑过,氤氲在风中。
她父母早逝,被人看不起,从小和奶奶相依为命,在豺狼环伺中争到一点少得可怜的家产。
现今爱人背叛,孩子惨死,她被折磨得连病床都下不了,身边更是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,他竟还说她什么都有。
她到底有什么!又到底跟乔言心争了什么!
难道乔言心出现前,是她逼着他温柔相待,倾心呵护的吗。
她连唯一仅剩的一腔孤勇也被辜负得连渣都不剩,他竟还要指责她为难乔言心。
原来不被爱,真的会让人百口莫辩。
温竹卿掰着手指头数,还剩五天,就可以彻底结束了。
伤口崩裂引发二次手术,麻药渐退中,听见一声讳莫如深的叹息。
是沈昼。
许是她听错了,竟从这声叹息中,听出了一丝纠结的爱意。
“你怎么总是这么倔,做错了事,还死不承认。”
说完,小心翼翼地帮她掖好背角。
她全身发麻,踢不开被子,也发不出声音,眼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地往外涌。
他还是不信她,也从未信过她。
早该料到的,只是再次被揭开伤疤,心脏还是不可抑制地痛了一下。
就在这时,乔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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